一下公車後,就是一陣冷風吹來。
少年打了個哆嗦,忍不住將外套拉緊一點。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,明明還不覺得冷……沒想到一到晚上溫差會這麼大。
隱約有些雨絲飄下來。少年打消了覓食的念頭,決定直接回家。
這幾天,他又開始忙了。
他知道,塔矢那頭……肯定比他這邊還黑暗。
所以,他們幾乎沒有通上幾次電話。
好不容易回到家,累過頭的少年,索性連晚餐都懶得弄了。
他吃力的拖著腳步,爬上二樓。
懶得去看時間。
少年直接略過自己的房間,打開了另一扇門。
雖然,塔矢在離開前已經把房間整理乾淨,並且警告他、不準再寄生在這裡。
但,聽歸聽……
少年大概就是乖個兩天,就又故態復萌。
原因無他。
因為……他又失眠了。
而失眠的人,最會牽拖……
他就是覺得自己的房間不好睡。
他就是習慣塔矢的房間。
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。
他想,這應該叫認床。
沒有開燈。少年懶洋洋地走進去。一路上,疑似踢到了幾次障礙物,也沒妨礙他找床的速度……然後,在一個飛撲、躺平之後,熟悉的和弦鈴聲又響了起來。
少年哀嚎一聲,掙紮了很久,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。
「……喂……」
『晚上好,進藤!』
啪地一聲,少年蓋上了手機蓋。
當他快累死的時候,很討厭聽到這麼有精神的聲音。
然後,又是一陣鈴聲響起。
這次,少年隔了好久,才終於接起,「……晚上好啊,小林先生。」
『……進藤,你實在太不夠意思了。』其實,他是比較想講「沒禮貌」之類的……但,這話實在太刻薄了,不適合他這種公關人士使用。
「……幹嘛啦。」少年翻了個身。
『……沒有,我隻是想提醒你,明天要記得出席活動。活動表你應該還有留著吧?你要記得,活動是九點開始,而你隻要在、……』
「……晚安,小林先生。」
對這種千篇一律的叮嚀,少年向來沒耐性。
切斷通訊之後,少年索性又關了機。
他當然知道活動在明天,這個聒噪的小林先生、已經不知道拿這個話題煩他幾次了。
翻身,蹭了棉被幾下。
少年靜止了十幾分鐘,又煩躁地翻到另一邊。
這幾天,他失眠得很嚴重。
可能是連續的棋賽,讓他太累。
他知道,自己應該放鬆幾天。所以,為了能早點睡,他通常會吃顆安眠藥。
「……九點……」睜著眼,少年斟酌了一下時間,才爬起身,打開旁邊的小夜燈。
沒有隨手整理的好處就是,要的東西,永遠都在手邊。
抓了兩顆藥,塞進嘴裡,少年直接拿起旁邊的水杯,灌了兩口。
接下來就是直接躺平就是了。
最好,能讓他一覺到天亮。
抓起鬧鐘,設定完時間後,少年又倒回原位,翻了個身,開始準備培養睡意。
早上,七點三十五分。
活動場所的布置工作,還在進行當中。明明應該很忙碌的時候,還是有人擺了明的、窩在角落裡聊天偷懶。
「亂講!我明明有留紙條!」用力跺了腳,山崎皺著眉,埋怨地看著眼前的人。
「我就是沒看到啊!」小林抓抓頭,闆著臉,似乎也有些不高興,「如果很重要,妳必須要提前跟我確認嘛。誰叫妳先跑去出差……」
「不是我的問題,我是在出差前一天,才突然接到電話的……」畢竟眼前這人還算個前輩,山崎辯駁的聲音隻好漸漸放低,「我起先也以為塔矢那裡沒望了啊……拜託,我連天野先生都請出動了,希望他能幫我去跟塔矢老師溝通一下、請他幫忙說服他的寶貝兒子……結果還是被拒絕了!我想說,既然這麼難喬就算了……誰知道他又突然打電話過來,說要參加……」
「……那現在怎麼辦?」頓了一下,小林終於也懶得動腦了,「哎、不管了啦……反正隻是一場活動而已嘛,沒關係啦……」
「不行啊!我爸常跟我說,圍棋界是很黑暗的!別以為下棋有多風雅,很多職業棋士私底下根本就是王不見王的!像他,就很討厭那個叫桑原的……」
「那又怎樣?」
「什麼怎樣!就跟這次一樣啊,人家塔矢亮擺明就是不想跟進藤同場……」
「哎、沒有啦,他們兩個交情不錯……」
「不對喔,塔矢亮打電話給我的時候,劈頭就問了出席名單,然後一聽到進藤的名字,就很不高興,擺明了隻要把他退掉,那他就會參加……你沒聽電話不知道、那個語氣很冷的……我聽說他們兩個原本住在一起,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撕破臉,不止拆夥、還老死不相往來了……」
「可是、我這邊接收到的資訊不太一樣耶……」
「前輩,我這邊的管道比你還通的……」山崎很八卦的壓低聲,「我還聽朋友說,上次他們兩個對奕的時候,不止在棋盤上大廝殺,連事後檢討,都有本事吵到連記錄人員都嚇跑了……」
「……真的假的?可是……不對啊,妳知道進藤這次為什麼會答應參加嗎?他跟我說、塔矢亮頭銜賽太忙,要我別去吵他……這次的活動,他來就好……」
「哎,前輩,這你就不懂了……這次的活動多大啊?是藤田企業贊助的耶!會場一堆重量級的老師不說,光是曝光率,就可以爭取到很多機會的好不好……這個圈子是很現實的,我就不覺得他們感情有多好……」
「……這位小姐啊,妳到底知不知道、身為職業棋士最重要的是什麼?」
「曝光率啊!」山崎眨了眨眼。
她的思想雖然很現實,但又很實際。
在這圍棋界,不是每個職業棋士都有本事發光發熱的,她就看過很多滯留不前的職業棋士……有的、還能保有一點點的理想,有的、已經老到連眼神都看不出鬥志來了。
聰明一點的職業棋士,大多都能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。
這時候,曝光率就是很重要的。
多一點正面報導,多一點企業關係……絕對能多撈點好處。像是……隨便掛名一個圍棋室的專屬職業講師,或者什麼的……絕對會比沒日沒夜的準備『頭銜賽』都還要來得實際。
「那個、我是不知道妳對妳爸有什麼意見啦……」他拍拍山崎的肩,「……不過,身為職業棋士,最重要的還是頭銜。當然啦,這方面也是有點現實……妳年紀還小,不知道什麼才叫黑暗。我看過太多棋士,表面上看起來和樂融融,私底下……為了往上爬,為了擠進名門門下……那些小動作啊、實在是……、很可怕的……」
她點點頭。這方面的八卦秘辛,她也常聽她老爸說起。
「妳看啊……塔矢亮現在爭的是名人戰……那可是頭銜賽耶!如果妳是進藤,會為了讓塔矢亮專心應戰,替他出席這些五花八門的活動嗎?」小林自己講完後,還忍不住補了一句:「要是我才不會!身為職業棋士,誰不等著前面的人跌倒……」
「……那、你還……」
「所以嘛,我就叫妳去推掉塔矢亮了啊……」
「可是、他好不容易答應了……」
「呃、所以啊……」雖然有點昧著良心,但小林還是小小聲地說了:「我把他們兩個的時間錯開了。一個在早上,一個在下午……」
「不行啦!就算你活動目錄上面沒打名字、但事後採訪還是會露餡啊!」
「不然呢!妳又不早點跟我講、……」
「亂講!是你自己沒看到紙條的!」
「這能怪我嗎!我桌上這麼多東西、漏掉一兩張紙條也是很正常的事啊!」
「那也不能怪我啊!」
對叫過後,是一陣安靜。
他們倆對看著。
接著,後頭傳來了說話聲,「……那個、小林前輩,塔矢棋士已經到了喔……」
這話來得驚悚。
小林跟山崎同時轉頭。
跟在工作人員身後走來的,正是他們剛剛談論到的那位『很有禮貌又很難約』的嚴肅少年。
沒有多開口。塔矢好像很累,臉色看起來不太好,卻仍對他們兩個點了點頭。
一旁的工作人員又說:「不好意思,因為一切都還在準備中,請問小林先生,我該先帶塔矢棋士去哪間休息室才好、……」
「最大的!」
「最遠的!」
幾乎同時脫口的兩句話,來自小林跟山崎。
工作人員頓了一下,旋即回頭,揚起了一抹既親切又熱情的笑容,「不好意思,請跟我到VIP休息室。」
「小、小林前輩……」山崎緩緩轉回頭。
小林連忙按住她的肩,「冷靜!我把他們錯開了!一個早上、一個下午!沒問題的!」
這話不說還好。
一說,連她也緊張起來了。
九點整,活動正式開始。
過於盛大的會場,在短短三十分鐘內,匯聚了各方人潮。
電話又響起。
身為專業的櫃臺人員,她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,接起電話,「您好,很高興為您服務……」
仔細聽完電話裡的詢問,櫃臺小姐立刻笑道:「請放心,來我們這裡很方便的……啊、您就住在這裡嗎?太好了,我們有專門的接駁車,您隻要步行到……」
她正在講話,卻突然覺得眼前一暗。
隱約,像是有人正等在前面。
結束電話後,她立刻擡起頭,「您好,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?」
眼前站著的少年,有點眼熟。他看起來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,連頭髮都有些亂,歪著腦袋盯著她看的時候,眼神還有點空洞。
「小姐……」
「呃、是、……」
少年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,「請給我識別證。」
「……好的。」接過紙張,攤開撫平。稍微核對一下上頭的資料,她皺了皺眉,直接起身湊近少年,「那個……不好意思,您的資料,我找不到……」
「繼續找。我等你。」少年的聲音淡淡的,沒有尖銳的語調,卻也不是太有禮貌。
「喔、……好的……」
懶洋洋的,不太想開口。
少年靜靜的等著,櫃臺小姐被他這麼一講,連忙縮回桌底下翻找。
「啊、有的,您的資料在……下午場耶……」她講著,擡頭看了少年一眼。
「……是小林先生跟我說九點的。」
「啊、……是嗎?」低頭翻了翻資料,她連忙擡頭,「好的,我先幫您登記。不過,因為您原本是下午場的來賓,關於休息室……可能得請您跟其他人共用了。」
沒有出聲。少年點點頭,就算回答了。
「好的,這是您的識別證。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少年伸手接過東西,就轉身離開。
「……啊、進藤棋士!」
突然又被叫住,少年回頭看了一下。然後,專業的櫃臺人員伸出右手,往旁邊一帶,「休息室在右手邊,第一間是開放式的,隨時可以進去。」
他們這幾位櫃臺人員都是有經過篩選的。那一個個的笑容、都是甜美可愛到一個不行。所以,沒精神的少年點點頭,猶豫一下,也對那人淡淡笑了,「……謝謝。」
最近,一連接著幾場的爭奪戰。
雖然下得有點累,但,總算還應付得過去。
隻是,他昨晚跟爸爸稍微討論了一下棋譜,不知不覺,竟也就混到了三、四點……
當下,還不覺得怎麼樣。
一早起來,他就知道麻煩了。
精神實在太差。
他幾乎連早餐也吃不下。
寬大舒敞的休息室,距離會場中心有點遠。
門一關上,還算安靜。
塔矢直接走向前方那個寬大舒服的大沙發。
伸手,將領帶拉鬆了一點。
距離指導棋,還有點時間。
他想,他至少應該休息一下。
「等等……」轉頭看向身邊的小姐,像是不太相信一樣,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:「妳說誰在我的休息室?」
「……那個…塔矢七段……」
「妳說塔矢、……塔矢亮……?」有點意外,他幾乎忍不住停下了腳步。
像是覺得眼前的人不太高興,小姐急忙解釋:「不好意思,藤田先生,因為塔矢棋士來的時候,休息室方面還沒準備好,所以小林先生請他先去您的休息室……」
「等等、伊藤小姐……」
「對不起、真的很對不起,藤田先生……」
「伊藤小姐!」拉起不斷鞠躬的伊藤,藤田低聲又說:「我是想問、他人還在裡面嗎?」
「對不起!藤田先生!」身為藤田議員的私人助理,她實在誠惶誠恐,就怕這位難搞的小少爺一個不高興,壞了她的專業口碑,「如果您需要休息室,我可以請人過去……」
「好好好、什麼都不用……」談話老是接不上去,藤田索性也不說了,一個大轉身,他直接往右手邊的休息室走去。
他也不知道他在急什麼。
隨便打發掉陸續前來搭話的路人甲乙……
走到最靠近角落的那間休息室,藤田停在門前稍微整理一下衣服,伸手,輕輕轉開了門把。
「藤田先生、……」
身後一喚,讓藤田在看清楚房間內的情況後,立刻又拉上門,「妳太吵了,在外面等!」
這說話聲很小。
伊藤尷尬了一下,連忙點點頭,連應聲都省下了。等眼前的大少爺掩門走入,她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「議員兒子是有多了不起、真沒禮貌……」
「原來他是議員的兒子。」
說話聲突然傳來,伊藤抖了好大一下,轉身一看,一個長得還算可愛的妹妹,手捧著一大束鮮花,陰森森地站在她身後,「……你、你、……同學、這裡是休息室喔……」
關上門之後,藤田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腳步。
他剛剛有看到,休息室裡的少年,似乎是睡著了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進來幹嘛,但,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。
沙發上的少年完全沒有動靜。他看不到對方的臉,因為少年幾乎是半趴著。
藤田輕輕坐到少年身邊,很安靜地打量著人。不知道是不是看太多關於少年的報導……明明是一個完全不熟識的人,但,他就是覺得……少年給他的感覺……很特別。
能這樣坐在少年身邊,感覺也比想像中的好……
所以,他沒有打算吵醒少年。
他還想著…少年是不是真的很累……
門外、卻突然傳出了吵雜的爭執聲。
藤田皺起眉。他原想趁著少年被吵醒之前,先去支開那些噪音。哪知,人還沒站起,房門突然被用力打開,然後,就是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:「……啊啊啊!小亮!小亮!」
這叫聲,有驚悚到。
塔矢幾乎是在瞬間,就睜開了眼。
「妳!」制止不了小妹妹的驚人之舉,伊藤幾乎是昏頭了,「同學!這裡是VIP休息室耶!非工作人員是不能進入的!妳沒事叫這麼大聲幹嘛!」
像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塔矢皺了眉,才想調整好坐姿,卻意外發現身邊坐了個陌生人。
視線一對上,藤田像是有點尷尬。他也不知道應該先跟人打招呼、還是怎樣……卡了幾秒,才伸手揮了揮伊藤。
「啊、好好好……」伊藤會意地點頭,旋即拉住身邊的小妹妹,「同學!請跟我出來!」
「……等、等等、等等、拜託!至少讓我送個花……拜託、拜託、……」
「不行!這裡是休息室!」還送花勒。她經辦過這麼多場活動,瘋明星的、瘋政治人物的都有,就是沒遇過有人這麼瘋職業棋士的。
「就一束花而已嘛!」小妹妹個子小,一閃過伊藤的手,立刻往裡頭衝。
接著,一束鮮花,來勢洶洶遞到了他面前。被迫接下花,塔矢還傻了幾秒。
「好了、好了!花都讓妳送了,趕快離開……」實在被藤田瞪得受不了,伊藤隻好追到裡頭,一把揪住小妹妹的手,「拜託一下,這裡真的不是給妳們追星的地方……」
「……請等一下。」翻開花束裡頭的小卡片,塔矢淡淡地開口:「妳確定這是送我的?」
得到意料之外的青睞,小妹妹很害羞很興奮地扭捏了一下,「送你也一樣啊。」
這種奇怪的舉動,引不起塔矢太多的反應。他隻是看著小妹妹身上那件非常眼熟的粉紅色制服,隨著她的動作,再偏頭往人背後一看……
果不其然,看到幾個疑似『某某後援會』的字樣……
奇怪的是,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驚訝。
這真是一項令人遺憾的發現。
塔矢低頭看看手上的花,又看向那個幾乎是被伊藤給攆出去的小妹妹。
「喂、等等、等等、……我還有話想說、……」
「請出去!拜託!」
「可是、我還、……啊啊啊、……」尖叫過後,其他雜音都被隔在了門外。
「……你的棋迷…真瘋……」
「嚴格來講,那不是我的。」收起卡片,塔矢直接站起身,將花束放到位置上。
「啊、那個……如果你累的話,可以再休息一下。這裡是我的休息室,我可以請人在外頭放牌子,不會再讓其他人進來吵你。」相較於以往的跋扈個性,在對上眼前這人時,藤田不知道為什麼,連語氣都放輕了一點。
「不用了,謝謝。」其實,他的確是有點累的。但,眼前這人顯然釋出了善意,他也隻好來個正式的招呼,「你好,初次見面,我叫塔矢亮……」
「我知道、……」打住少年正要寒暄的動作,藤田表情變得有點詭異,「……那個、不是初次見面、我曾經去過你家的棋社……」
像這種類似攀交情的話題,他常遇到,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,現在的他,最好不要亂搭話。
「……我、還跟您下過棋呢,小老師……」
話題,導向了最麻煩的方向,橫豎都想不起對方的名字,塔矢微微蹙了蹙眉……難得露出的微笑中,隱約還帶了點困擾。
這下,饒是不太會看臉色的藤田,也知道再問下去不好。雖然心裡有點不甘願,他還是禮貌地自我介紹了起來,「我叫藤田,藤田峻一。既然您忘了,那我們就重新認識好了……」
示好的手向他伸了出來,塔矢很自然地伸手回握,「您好。」
「……那個、不用對我用敬語、……」藤田猶豫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開口:「這樣好了,既然是重新認識,我們就把那些麻煩的禮節省略掉算了……」
……老實說,這對他而言,才叫麻煩。
塔矢斟酌了一下,還是簡單回了個禮貌性的微笑。
藤田也不以為意,笑著說:「因為知道你今天會來,所以我特地一大早就來會場了……啊、別站著,請坐、請坐……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
精神不太好。所以,塔矢也不坐沙發了,直接拉了把椅子過來。
或許是覺得眼前這人太過沉默,藤田觀察了一下,還是忍不住開口:「你臉色不太好,是身體不舒服嗎?」
「沒有。」他幾乎是下意識的,不太習慣別人詢問他的私事。
不過……他總覺得『藤田』這個姓氏,近期似乎聽過幾次……
塔矢微微蹙著眉。
然後,他突然想起了少年上次代他下的那盤棋。
他記得少年說,對方原本是指名他來的。
他記得少年還說……對方是贊助人的兒子……
「那個……」藤田還看著塔矢的臉,但、也許是盯得太久了,塔矢微微皺了一下眉,不是很明顯,可他就是看見了,「……呃、我是想說……如果你真的不舒服,我可以幫你說一聲,今天就不要出席了。你放心,我爸他不會在意的……」
「不用了,藤田先生。既然我已經答應要出席,該下的指導棋我就會下。」塔矢禮貌性地點了個頭,站起身,「不好意思,佔用您的休息室……」
「沒關係、你可以再……」
「時間差不多了,我先進會場了。」塔矢稍微向人點了個頭,才轉身離開。
「那個、……」藤田卡了好大一下,一時之間找不到話題留人,隻好直接追上去,「請等一下,那個、塔矢先生……你的花沒拿……」
什麼花。
女生送的花,他是不會轉交給少年的。
活動很熱鬧。
少年才剛走進會場,立刻皺起眉。
他找了個販賣機,錢投進去,才發現這是一台某某知名廠牌的可樂專賣機,放眼望去沒其他台可選,少年隻好按下按鍵。
沒有急著離開,少年拿著可樂,直接靠在販賣機旁,盯著眼前那片熱鬧的人潮。他老了,他真的老了,他現在看到太陽就不想出門,看到人潮就想嘆氣……
驀地,手機鈴聲響起。
少年邊喝著飲料,邊掏出手機。
來電顯示:女瘋子。
少年卡了一下,又將手機塞回口袋。
然後,又是一陣鈴聲響起。
來來回回,響了將近四次,少年才認命的接起,「怎樣啦,奈瀨……」
『……進藤,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?』電話那頭,有點吵雜。
而那種吵雜頻率,跟他耳邊聽到的、有著微妙的重複,「……妳……在哪?」
『你的正前方。』
「正前方!?」這答案太驚悚了,少年連忙擡頭找了一下,果不其然,在遙遠的活動舞台旁,看到了一小坨、穿著粉紅色上衣的可疑人群。而站在最中間、那個拿著手機的人,估計就是奈瀨那個瘋女人。
「……是…怎樣?」
『進藤,你老實告訴我、你們、……是不是又吵架了?』
「……沒有。」
『我知道你們最近棋賽很多,我們也都盡量保持低調,不去打擾你們……』
最好是低調……
『可是!你們怎麼會分居!?你們、……』
「不要煩我。」
『等等、等等、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、……』
「奈瀨!」少年喊了一聲,慎重地說了,「等一下、請記得跟我保持距離,謝謝。再見。」
蓋上手機。少年原本還想隔空狠瞪奈瀨一眼,視線卻突然被擋住。
「……進藤…光?」眼前,突然走來一個女人。那女人穿著優雅,卻化著過濃的妝,導緻笑起來的時候有點陰森。
少年愣愣地眨了眨眼。他實在認不出眼前這人,可、對方看起來似乎就是衝著他來的。
「妳是……」
「你忘了啊?」女人挑了個眉,又走近了一點,「那……鄉原老師你總還記得吧?」
「鄉原…老師?」這名字……他好像是聽過……
「還有那場生日宴?」
像是聽到什麼關鍵字,少年卡了半天,還是沒擠出聲。
女人優雅一笑,伸手搭上少年的肩,「不是還滾下樓了嗎?」
「……呃、……」
「既然樓梯都滾了,那、總該知道自己滾的時候……有、撞、到、人、吧!?」
好吧,他想起來了,前陣子他的確跟塔矢一起去參加了那位大前輩、鄉原一介的生日宴。而且、他也的確在那邊滾了樓梯。但、他那時簡直就是喝茫了,哪會知道到底撞飛了幾個倒楣鬼?
「……、喔、……」少年皺著眉,表情裝得是很認真,「我很抱歉……」
「太嫩了,孩子。」女人伸手拍拍少年的肩,「需要自我介紹嗎?」
一針見血的問話,讓少年頓時換了個尷尬笑臉,「可以嗎?」
「……高橋。」她簡單提了一句,發現少年還是一臉呆樣,「……、高橋月美!」
擠了半天,腦筋還是一片空白,少年乾笑幾聲,「……那個、高橋小姐、……」肩膀突然被用力捏住,少年痛了一下,閃都閃不開。
高橋瞇起了眼,微微笑著:「……現在、大家多半都叫我『老師』比較多。」
「好好好、老師就老師……」因為很痛,少年改口也改得很快,「……所以、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?」
「臭小子,你知道那天被你這麼一撞,害我打了多久的石膏嗎?」
「真的假的?」少年愣了一下。
「廢話!」高橋冷瞪了一眼。
當然,她其實也不是這麼愛斤斤計較的人。
隻是,那一撞、真的有慘烈到,所以,她忍不住去打聽了一下。
原想……宴會上的人這麼多,應該問不到什麼,哪知道、這少年實在有紅……不管是棋藝、還是流傳的八卦,甚至是前陣子超強宣傳的那部卡通、據說也是以這小鬼為藍圖改編的……
好吧,就各方面來說……這小傢夥的確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所以,她忍不住稍微注意了一下這孩子的棋,然後……再稍微注意一下、他的相關報導……
「……對不起啦……我真的不知道有撞到妳、呃、老師……」
少年的語氣聽起來還頗為誠懇。
雖然敬語用得亂七八糟……
「要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是不行……」
「醫藥費嗎?」
「你以為我是來勒索的嗎?」
「呃、當、當然不是了……」少年乾笑著。
「我知道你最近有循環賽……」說著,高橋直接從包包裡抽出一張名片。見少年還呆呆的不知道要接,高橋笑了一下,將名片放在唇邊輕輕一吻,笑瞇瞇的,在少年嫌惡的注視之下,將名片放進少年西裝外套的小口袋裡,「等循環賽一完,就打給我。到時候,老師就會告訴你,怎樣的道歉才叫有誠意……」
拍在胸口上的手,力道雖然輕,但感覺不太舒服。少年連忙縮了一下。
「啊!高橋老師,原來妳在這裡!」
呼喚聲來得即時。脫離魔掌的少年,趕忙再向後退了幾步。
向他們跑來的男子有點眼熟,至少,少年還記得名字,「……小林先生。」
「啊,進藤,你來了啊……」笑瞇瞇打聲招呼後,小林的笑容突然僵住,「……等等、你、你怎麼來了!?」
什麼問話。
少年涼涼的一瞪,「你說我怎麼來了?」
「不是、我知道……不對、我不是再三跟你確認過時間了嗎!?下午時段、是下午時段啊!進藤先生!你這麼早過來幹嘛?」
「……下午喔?」少年揉著肩膀,一臉的疑惑,「可是你昨晚打給我不是說九點?所以我就來了啊……」
「九點是開場!」
少年碎碎唸了幾句,又嫌麻煩地皺起眉,「哎,沒關係啦,反正隻是出席而已……面子有做到就好了啊,下午場的指導棋,你隨便請個人幫我代替。」
「小林,你現在是來找我?還是找他?」高橋轉頭看了一眼。
小林原本還在焦急,聽到詢問,連忙陪起笑臉,「當然是找您了,高橋老師。是這樣的,活動部那邊有點問題,想請您過去一下……」
「……喔。」高橋根本懶得搭理這個話題。她一雙眼在少年身上打轉了一下,突然又輕輕地笑了起來,「……你等一下有事嗎?」
「有。」少年回了個乾笑,順道伸手揮了揮,轉身離開。
「……啊!進藤!不能走那邊啊!」
走廊上,人潮越來越多。
明明、隻要再往前一點,就可以直接從左手邊進入會場。
偏偏、他們就是擠在這裡,動彈不得。
「……要不要……往後面繞?」藤田轉頭看向旁邊的人。
老實說,這樣人擠人有點不舒服。
但,塔矢根本沒有往前擠的意思。
可能是習慣了禮讓,也可能隻是精神不太好……
藤田忍耐了一下,最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擋了一下前頭的人潮,「不好意思,借過一下……」
塔矢疑惑地瞥了一眼。
他不知道這人跟在他旁邊是想幹嘛……
但,突然這樣問出口又不太禮貌……
隱約,像是聽見了什麼熟悉的說話聲,塔矢直覺地擡起頭,張望了一下後、又覺得自己這種舉動有點蠢。
再怎麼說,他也隻是累了一點點……
老是想著那傢夥,也不太好。
「……那個、……我看我們還是從後面繞吧!前面接著入場口,現在要擠過去有點困難……」藤田實在也給擠煩了,回頭才想問問旁邊人的意見,卻發現這人不知道是在張望什麼……
「怎麼了?」
「沒事。」
禮貌性的敷衍過後。
前頭的人潮突然鬆動了一點,然後,一個眼熟的少女擠了過來。
基本上,那張臉,塔矢還記得。
「啊!找到了、找到了!」山崎高聲大叫,飛快地衝了過來。
「……有事嗎?」塔矢看著山崎,一臉的莫名。這人、明明來勢洶洶,一站到他面前,卻偏偏一個字都擠不出來。
「……啊、……那個、……呃、……啊!是這樣的!前面太擠了、那個、……啊!因為我們商請來演講的老師、人剛到,所以前面有點亂……這、這樣好了,您不妨、從後面繞過去……呃、這樣方便點……、好不好?」
「小姐!」看了一眼工作識別證,藤田皺起眉,「山崎小姐,我不管你是哪個協辦單位的,看到大門口擠這麼多人,妳應該去疏通人潮才對!」
「啊、藤田先生、……可是、……」
「可是什麼?我才不管是哪個大牌老師堵在前面!總之、入場口就是要保持通暢!不要讓一堆人擠在那裡!這條走道全是休息室、等一下老師們如果要出來,難不成還請他們通通繞道嗎?」
「不、當然不是、……隻是、……」山崎像是要急哭了,那小小的眼睛轉而看向塔矢。
「……妳是特地來跟我講這個的?」
塔矢的聲音,淡淡的,像是也沒什麼特別情緒。
所以,山崎隻好勉強擠出一點笑容,「……對、……」
「……謝謝。」看了山崎一眼,塔矢伸手示意了一下,「借過。」
「呃、那個、……」山崎被迫讓開了路。
前頭的人潮,持續鬆動中。山崎愣在原地幾秒,等確定眼前這人的確切方向,她立刻嚇得拔聲尖叫:「等、等等!等等啦!」
矮個子的少女,飆出了很可怕的高音。
藤田也傻了。正準備跟上去,人潮突然往這邊推擠了過來。
接著,從牆角鑽出了一道身影。
那人,像是也被擠得有些重心不穩。突然,一個踉蹌,整個往前撲。
「……哇啊啊啊、……」
這尖叫,很耳熟。
塔矢也沒多想,因為距離夠近,他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拉了那個人一下。
結果,那人不但沒站穩,還整個往他這邊撞了過來。
尖叫聲又起。
他們兩個跌成一團。
壓在身上的重量還沒離開,他先感受到的、就是一陣濕涼。
帶著人工香味的碳酸飲料,就這麼灑了他一整身。
幾乎半空的鋁罐,滾到了地面,發出聲響。
塔矢一陣錯愕,正想開口,壓在他身上的人也跟著擡起頭。那張熟悉的臉,近近的,就在眼前,塔矢愣了一下,「……你、……」
「……塔矢!?」
他看著少年。
少年也看著他。
氣氛,靜默了幾秒。
接著爆出道歉聲的,反倒是旁邊的一男一女。
「對不起!」山崎蹲到塔矢身邊,順道再撿起那罐可樂,一副彷彿飲料就是她灑的。
「不!這都是我的錯!」小林衝著少年屁股後頭就是一個勁的狂鞠躬,那拼命道歉的模樣、活像人就是他推的……
藤田簡直是看傻了眼。
塔矢輕輕推著身上的少年,坐起身。
耳邊的道歉聲不斷。
他們兩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。尤其是少年,還回頭狠狠瞪了小林一眼,結果換來了一個更沒用的九十度大鞠躬……
現場的情況有點小亂。
「撞到人還發什麼呆!快起來啊!」藤田也沒看清楚那個冒失的少年,罵了這麼一句後,他就直接轉了注意。他原本想扶塔矢起來,哪知,才剛伸手拉住人,卻反被施力掙開。
那幾乎是直覺下的反應。塔矢像是想都沒想,連頭都沒擡起,隻是瞪著身上的少年。
反倒是那個肇事的少年,擡頭看了他一眼。
那張臉非常之眼熟,藤田愣了一下,「……是你!」
他指著人才想開口,少年卻又哎了一聲,低下頭。
「到底是什麼鬼東西……」少年皺著眉。隨手摸了摸,跟著拉出一整坨電線,纏繞其中的,還有一兩顆還沒接上的電線頭。他剛剛八成就是壓到這個……
接著,四周的裝飾燈閃爍了幾下。小林在後頭小聲哀嚎:「那個、不能…拉啊……」
少年翻了個白眼,將手上的東西丟回角落。
「……我說過多少次?」這聲音,冷冷的,不是很大聲。
少年幾乎是下意識就回嘴,「我不是故……」
「你有哪一次是故意的?」
一句話,堵住了少年的嘴。見人一臉無辜,塔矢心裡無奈,卻也沒輒。他伸手摸摸少年的膝蓋,看著人又皺起眉,隻好扶著他,一起站起身。
身上有點濕。這樣一站起來,感覺就更明顯了。
旁邊,還有幾道哀怨的眼光向他投來。
少年,他暫時還不想搭理。
山崎,因為站得頗近,塔矢擡頭看了一眼,語氣有點無奈,「妳對。我應該繞道的。」
少了責備意味的口吻,讓山崎鬆了一口氣。她又恢復了一點點笑容,但也不敢太明顯。
小林一看時機不錯,也連忙跑到少年身邊,投了個既誠懇又哀怨的眼光,結果被還在喊痛的少年狠狠瞪了一眼,「給我站遠點!」
「……你…還好嗎?」藤田打量了塔矢一眼。
老實說,這種狀況、哪還能說好?
藤田忍不住回頭,「你叫進藤吧?走路怎麼不小心一點,你、……」
「……你是誰?」少年的疑問很直白。
這種沒禮貌到極點的搶白,實在讓人嘆氣。塔矢隻得對藤田淡淡說了一句:「……沒事。」
少年下意識轉回頭看著他。那雙大大的眼,照慣例露出了一抹可憐兮兮的神情,塔矢直覺一瞪,這人又委屈地抿起唇。
老實說,眼前這傢夥,他平常雖然也沒少罵,但……自己罵幾句,跟給別人責備幾句,是不同的。所以,塔矢儘管渾身黏膩不舒服,還是隻能瞪瞪少年。
「妳身上有沒有帶手帕?」藤田轉頭看向山崎。
這問話,讓山崎尷尬了一下。
「……啊、有有有……」少年像是想到什麼,連忙伸手拉開塔矢的西裝外套。
塔矢皺著眉,因為被拉著,閃都閃不掉。
少年從他的暗袋裡掏出一塊折疊整齊的白色手帕。因為自己的手也有點濕黏,所以少年小心翼翼地拿著手帕,直接替人擦擦臉頰,擦擦脖子,最後再擦擦濕掉的頭髮……這人濕得很透徹。相較之下,他就好多了。
因為塔矢還瞪著他,少年隻好道歉了,「……對不起啦。」
塔矢抿著唇,冷瞪了少年幾秒,最後才搶下手帕。
稍微深呼吸了一口,塔矢回頭看向藤田,「不好意思,我知道這樣會給你帶來麻煩……不過,我真的需要換個衣服,如果方便,可以請小林先生幫我調到下午場嗎?」
「呃、好……當然沒問題。」藤田點點頭,「……那、需要我開車送你回家嗎?你這樣叫不到計程車吧?」
「……不用。」塔矢頓了一下,又看向少年,「你呢?」
「我是下午場的。」少年答得很快。
旁邊的小林含淚點頭。心想,這小祖宗怎麼就這個時候、才想起自己是下午場的……
「不好意思,這裡就麻煩你們……」
「好的,當然沒問題!」山崎看著塔矢,點頭點得很用力。
塔矢稍微點了個頭,才想離開,卻發現少年還愣在原地。那慢半拍的反應,讓塔矢有些不耐煩,他直接伸手將人扯了過來,「……走啊。」
前頭的人潮,算是散得差不多了。
少年皺著一張臉,讓塔矢抓著走。
他是很想低調一點。
偏偏拉著他的這個人,鋒頭很盛。
一路走來,他們總共被迫停了三次。
塔矢的臉色,越來越難看。
然後,他想起來了,這傢夥的確有點潔癖。
手機聲響起。
少年愣了一下。他不太想現在掏出手機,因為他的手是黏的……
「……幹嘛不接我電話!」
陰側側的聲音,突然從身後傳出,少年尖叫一聲,回頭。
塔矢被這麼一扯,也跟著停下腳步。
「奈瀨!」少年瞪著眼,「妳、……既然在這裡、幹嘛還打電話!」
像是嫌少年大驚小怪,奈瀨瞪了人一眼,旋即露出一臉的靦腆笑容,看著他們,「……真好,你們終於和好了。啊、我可以幫你們叫計程車啊……」
這提議,像是不太能打動塔矢。少年低叫一聲,又被拖著往前走。回頭一看,奈瀨還一臉花癡,氣得他伸手又是一指,「……妳!給我保持距離!」
好不容易走出會場,塔矢才終於放開他。
他們站在大馬路旁。
車潮洶湧,偏偏就是沒半台計程車。
「……我有朋友開車來耶,要不要載你們一程?」奈瀨非常鎮定的站在少年身後,見少年回頭就是一記狠瞪,她連忙又拉開距離,直接站回後頭那群粉紅色友人團裡。
少年看到她們,像是更頭痛了。
奈瀨嘿嘿一笑。因為站很遠,所以她嗓門也拉得很高:「……那個、考慮一下啦……」
「快把手機放下!」
「好好好、我隻是看時間而已……」
「最好是看時間!鏡頭不要對著我!」
「好啦,好啦……隻是拍一下而已,幹嘛這麼小氣,我少一張桌布嘛……」奈瀨說完,跟著將兩手背到身後,笑得既可愛又誠懇。
可惜,這畫面一點也打動不了少年。
忍住想翻白眼的慾望,少年嘆了口氣,才想轉頭,遠遠的、又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……
那人,似乎就是剛剛站在塔矢旁邊問東問西的傢夥。
少年瞇眼看了一會兒,確定那傢夥的確是在打量自己沒錯。
「……誰啊?」少年莫名地皺起眉。
那張臉雖然有點眼熟,但……名字……
奈瀨跟著回頭看了一眼,立刻跑上前,在少年耳邊八卦了幾句。
「耶!?塔矢迷!?」少年驚悚了一下,瞪著一臉認真的奈瀨。
「真的!雖然隻是小道消息,但可信度很高的!而且、他剛剛還趁塔矢睡著的時候、潛進休息室裡!進藤、你要小心點、千萬要把塔矢顧好!我們都會支持你的!」
「……等等、妳怎麼會知道塔矢在休息室裡睡覺?」
「喔、……啊就、因為你來會場了啊……」奈瀨笑得有點尷尬,「然後,我就很好奇……塔矢怎麼沒來找你……所以…就…找人去看了一下嘛……哎、這又不是重點!重點是、你要小心那個傢夥啦、他叫……」
「我看我要小心的是妳!」
「唉唷,幹嘛這樣……人家關心你們啊……」
這語氣很慎重。
偏偏……他就是感動不起來。
「奈瀨。」少年伸出黏膩膩的手,稍微隔開她一點,「太近了。再給我站遠一點……」
「不要這樣。」奈瀨不怒反笑,而且還笑得一臉燦爛,「反正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啊……」
等半天還是等不到計程車,塔矢像是再也忍不住渾身的黏膩,等紅燈一亮,車陣一停,他立刻走回少年身邊,「不好意思,你們講完了嗎?」
很直接的詢問。奈瀨下意識點點頭,「講完了……」
「謝謝。」簡單一句後,塔矢直接抓起少年的手,拖著人,跑過斑馬線。
「喂、……」
後頭,傳出了高分貝的尖叫聲。這落井下石的歡呼,惹來少年一記狠瞪。
好不容易跑過了大馬路,少年皺著眉,任由塔矢拉著往前走,他不太確定這人想去哪。
經過一片展示窗,塔矢拉著他,走到了一扇大大的玻璃門前。
門一打開,冷氣跟著狂洩而出。兩名開門的服務生分別站立兩旁,向他們彎身說了一句「歡迎光臨」,少年傻了,立刻抓回身前的人,「等等、……你來這裡幹嘛?」
「現在回家太麻煩了。」
「可是、這需要先預約的吧?」
「時間還早,應該可以現場預定。」
「不行、不行、等等……喂、你有看到奈瀨嗎!?」少年瞪著眼,伸手指向對面馬路,「她們還在那裡尖叫耶!」
「我要換衣服!」塔矢的忍耐似乎已經到了極限。懶得再多說什麼,他直接拖著少年上了前頭的矮階梯。
老實說,身為職業棋士,他偶爾也住過旅館。
不過,像這種一看就知道、絕對是五星級的豪華酒店,他還是頭一次進來。
「來這裡能幹嘛……」少年嘟噥著。
塔矢沒理他。倒是前頭帶路的服務人員,親切地回頭看了他一眼,「如果您需要什麼服務,可以告訴我們。」
「衣服也能洗嗎?」
「當然可以。衣裝的濕洗、乾洗、熨燙、修補……等服務,我們都能替您完成。」知道身後這兩名少年根本沒帶行李,男子又笑瞇瞇地補了一句:「如果您趕時間,也可以送加急。」
「……哇。」這種服務,既萬能又超時效。可以確定的是、退房的時候,他說什麼也不會交出自己的卡。
「請往右手邊走。」男子雖然走在前面,還是回頭向他們比了個手勢。
長長的走廊,布置得十分乾淨優雅。
他的手機,第二次響起。
「……幹嘛不接?」塔矢的聲音冷冷的。
「……是奈瀨。」
這回答,讓塔矢皺起了眉,「她到底想幹嘛?」
然後,少年回頭跟人對看了一眼,「……想問我們開幾號房吧。」
跟著,帶路的男子停下了腳步,回頭微笑,「到了,您的房間是2021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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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轉眼,又要新年了(時間過得真快XD)
這篇文章基本上還沒走完,但,至少兩隻湊在一起了XD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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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集會接著這篇繼續寫下去。
15號應該就會更新的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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